马克思与毛泽东的恩怨
那年从希思罗机场中转,碰到一位搞光纤的远房亲戚。他问我:“你知道咱们毛主席死后到哪儿去了吗?” 我随口说了句:“妇孺皆知,纪念堂呀。”他诡秘地说:“嗨,谁问你阳间的事儿啦,是阴间的。”我说:“几十年不见了,就这几分钟的闲空,您别神神叨叨,说点靠谱的正经事吧。”
他说:“我没跟你打哈哈儿,你要不想听就算了。”说罢气呼呼地扭过头去。反正也没别的事儿干,就听他瞎摆喝吧。“您别生气,恕我有眼无珠,把您看俗了。”
于是乎我打开了他的话匣子:
那年,我在铺设经过太平洋海底的光缆,来了一群肚子饿瘪的鲨鱼,居然把其中的一段咬断,光缆头坠落到海底的一块岩石上。我在工程船的通讯室发现了一个强烈的视频信号。连忙打开观测仪器,原来里边介绍了毛主席到阴间后的一段录像。大概是光纤头碰巧搭在了阴间安置的一个信息接口上。本来想录下来,但时间紧迫,来不及了。
1976年9月,毛主席到了阴间,刚刚办完登记注册手续,立刻向接待站的的一位黑皮肤的小姐询问:“马老师在哪儿哪?”“哪个马老师,马寅初?马三立?”毛主席气呼呼地说:“瞧你黑不溜秋挺机灵的,怎么什么都不懂,那两个马还没死哪,找他们用得着到你这儿来嘛!”“那是马谁呀?”“马克思!”“您直接问不就结啦,兜了这么个大圈子,还让我白挨了一顿骂。他可是个大忙人,天天都在修改那个资本论哪。出门往左,潤之路,83楼,8341号。”毛说:“他怎么知道我活了83岁,还晓得我的警卫团的番号?”说罢,连钥匙都没拿,放下行李,径自向东而去。
马克思先生这几年变化不大,还是满脸的胡子和头发连成一片。除了上嘴唇的胡须带点棕色,其余都是银白的。两道眉毛弯成弧形,下边是一双炯炯有神洞察秋毫的慧眼。白眼珠有点发红,好像经常熬夜。
见到马克思后,毛主席说:“马老师,你把我害苦了。”马克思说:“打住!你是何方神圣,来此打扰。我这一生可没有私敌,从不加害于人。”“那倒不是。我叫毛泽东,是您在东方的关门弟子,搞了个中华人民共和国。”这时,马克思连忙起身,离开座位,一边拍着毛的肩膀,一边握住毛的左手。“久闻大名,有失远迎。谢谢你在东方实践着我的学说,尽管成绩不及格。”
毛说:“不提这个还罢,提起来我就是一肚子气。你那个共产主义是嘛玩意儿啊?我折腾了27年,越折腾越贫穷,还让我的人挨了三年饿。”马说:“你们中国的事儿我一清二楚,天天看中文的光盘。”“这光盘是啥东西,没听说过。”“光盘是一种高密度信息存储器件,阴间先有了,再过几十年才会传到人间。你搞土改、合营还算勉勉强强。你的反右就有点偏了。干嘛要把矛头对准知识分子?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乃是中国的社会财富,没想到你把他们都给坑了。”“这事儿我也有反悔,但不好意思为他们平反,拉不下脸来。”
马说:“到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就开始乱套了。你的中国穷得滴沥咣铛,90%的农民,没有几座像样的城市,没有几所入流的大学。你却想入非非,搞起了共产。除了铁锅和饭碗,你们有什么可共的?”毛说:“那是左了点,我不是想让您的理论早点实现吗。”“我的理论你只晓得皮毛。你只知道共产,却不知道共产的条件,那就是消灭三大差别,就中国那一穷二白贫困落后的样子,这差别100年也灭不了。你却急于求成,明知不可能,还霸王硬上弓。你今天跑来埋怨我,我还埋怨你哪。你砸了我的牌子。我要不是看破红尘,早把你中途撤下来了。”
马把毛说得哑口无言。“到了文革的时候,我都忍不住了,想打电话叫你来个急刹车,可是接线员找不到中南海的总机号码。我气急败坏地要把她解雇,她央求我:‘马爷,您高抬贵手,刀下留情。我已经到了阴间,再死一回就没地方去了。不是我笨,直到现在,这阴阳两界的多路通讯还没解决。’说得我不好意思了,只好把她留下。”
毛说:“文革也是学生我迫不得已,刘少奇那老小子带着一帮子人要搞资本主义复辟,他的势力太大,非文革不得以除之。至少防止了资本主义。”马说:“乱弹琴,你们中国有过资本主义嘛,他们能往哪儿复哇?几千年来,你们中国只知道吃喝玩乐,糊里糊涂地连个封建主义都没弄好,还瞎吹牛说有资本主义。资本主义都在人家英、美那边哪。你们的经济水平还不够人家的零头儿,就是想复辟你也没那本钱。”
马克思又说:“本来列宁革命成功后,出了个共产国际,我很欢欣鼓舞,胜利在望。没想到你们之间争权夺利,接连内斗。最后搞得四分五裂。俄国还居然拔掉了我的旗子。现在举旗的任务落到你们了。可那又是个幌子,你的继承人里有几个读过我的一篇著作。大言不惭说我是领导你们的理论基础, 却干着违背我的意愿的事情。不孝不肖,数落起来我都觉着害臊。”
毛说:“不管怎么说,您那套东西在中国没玩转,说我上了您的当有点矫情,那是我自愿。但起码您也有对不住中国人的地方?”
“对不住?是你对不住我,还是我对不住你?没有我的旗号你能取得政权嘛。到了20世纪,中国消灭了帝制,开展了54运动。你还能靠‘岁在甲子,天下大吉’和‘闯王来了不纳粮’的低级口号呼风唤雨吗?你用了我的理想社会和消灭压迫才动员了群众,取得了成功。今天,你不但不感谢我,还要找我理论。我要在阴间告你个盗用专利,你一准儿得判上10年。”
毛默然无语,只好顾左右而言它,忽然话题一转,问道:“马老师,没想到您的汉语讲得如此流利,我还以为您只会说英、法、德、意、奥哪。”“奥地利说的也是德语。中文是我在1911年后学的,我那时开始看好中国,没想到让你给办砸了。”毛说:“我在阳间也一直在学英语,到现在还过不了四级。我要效仿您的榜样,在阴间学好英语。”“这话我爱听。”
“那您现在在忙什么呢?”
“我在修改资本论。看来我原来对资本主义是腐朽的、灭亡的预言有点武断。资本主义国家培养了不少睿智的精英,他们一直在修改方针、路线,改善工人和资本家的关系,工人也可拥有股权。他们那里的社会福利,几乎超过你们。你们吃饱了没事儿瞎折腾,搞得家家穷,净光净,还硬着头皮说社会主义,声称是我的学生,我都觉得脸红,臊得慌。现在我开始看好资本主义国家,他们或许能够提前实现共产主义。可惜由于历史的成见,他们很难接受我的学说。这倒是两难的问题,信我学说的背我而去,恨我思想的却朝我而来。挂羊头的卖狗肉,卖羊肉的悬狗皮,真是有点阴差阳错,乱了套了。 ”
毛说:“有许多事情,我们也是迫不得已。先看看我后边的小华能否力挽狂澜吧,但愿他能继承我的遗志,7、8年再搞一回。”“得了您嘞,文革一回就够了,还是让他多办几件富民强国的实事吧。不过华同志老实厚道,这样的人在你们尔虞我诈的国度怕是很难站稳脚跟。”
“管不了那么多了,我刚到阴间,就来看您,令我茅塞顿开,耳目一新。这一路颠簸劳顿,尘埃扑面,寒风刺骨。我还得到接待站休息一下,调节一下体温和肺活量。改日再来看望您老。Googbye.”
此刻,远房的亲戚看了看表说:“我该board in 了,后会有期,旅途愉快。”我回了一句俄语:“逗死你大娘。”